哪怕是灯塔上回不去的故乡。

[龙獒龙无差]磁效应

张继科和马龙分别是前后两天被植入磁极的,他们那会儿二十出头,还不明白很多事不能只讲感情,等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谈感情谈得太早。 

他们十四岁初遇,十六岁交心,后来分开两年,重逢后干柴烈火地搞在一起,想法太多,说不清。张继科看马龙老跟看别人不一样,马龙一站在自己面前周围的风景都刷刷地亮了,倒是谈不上爱这种狗血的字眼,只是有点放不开的意思。 

两个人性格差太多,南辕北辙,如磁铁两头,一个S,一个M,错了,一个N。张继科打小刺头,上房揭瓦我行我素,偏偏待人亲切,马龙温和乖顺,从未离经叛道,对人对事反而有些淡漠。无论怎么看都应该相处不来,但因为认识时间太久,也忘记从哪个眼神开始就没得收拾。 

入磁的前几天他们一起去了趟科威特,石油王国的冬天也很滚烫,阳光热融融地顺着海风吹进心里,他们坐在白杨宫前吃冰棍,白色滚圆的建筑笼罩着金灿灿的光明,像个完整的大梦。直到有带着头盔的大兵来赶他们走。张继科新买的鞋子夹脚,走起来不舒服,蹲在地上不动弹,马龙就把自己的鞋脱了一只给他,两人就拉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,都不太好受。 

慢慢地走到了傍晚的海,连刮过脸上的风都是橙色,黏在一起的手已经快僵掉了,手心一层湿乎乎的汗,马龙动着指头抽了抽,张继科还是没放开。 

马龙说:“你傻的啊,总不能一直牵着不放啊。” 

张继科用眼角瞄了他一眼没说话。 

马龙用左手把他俩的手指一根根掰开,一个人朝前走,还是汗湿的手掌在如此炎热的空气中竟开始发凉。张继科从后面圈住他的肩膀,埋下脑袋亲吻着他的后颈,马龙鸡皮疙瘩从腰椎升起来,勾手摸了摸他的头,轻轻地说:“回去吧,继科。” 

涨潮的海水没过了他们难以走路的鞋,在脚踝荡出温柔的泡沫,张继科突然喊起来,叫声很难过,从喉头发出难以抑制的嘶鸣,马龙转过身抱着他说:“不就是入磁么,没事儿的。” 

张继科表情痛苦地说:“不是,我被水母蜇了。” 

 

回去的第三天张继科就被入磁了,入磁后能吃能睡,和之前没什么两样。 

马龙的时间被安排在后一天,那晚上他去张继科宿舍找他,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,摸着他胸口的排骨问:“真不疼?” 

张继科拉下他的手:“还没做爱疼。” 

马龙红着脸捶了他一拳,出手很是不轻。 

张继科抬起瞌睡兮兮的脸问:“今天做不做?不做以后没机会了。” 

马龙好笑地摇摇头:“又没差过这一次。” 

张继科说:“那抱会儿吧。” 

于是他们就抱了一会儿,窗外的路灯特别亮,倒影着婆娑的树洒上张继科赤膊的身体,像纹满了全身的阴影。 

张继科说,再见,马龙。 

马龙抵着他的额头说,这是今晚上你说的第七次再见了。 

 

在基地长大的孩子在22岁的冬天都会被植入特殊的磁极,大大增加每个人的基础参数,成为单独行动的个体,是这个国家最强大尖锐的力量。但因为磁场的缘故,入过磁的人与人之间无法再进行近距离接触。这是最普遍的科学道理。 

后来张继科又见过马龙好多次,出任务或回基地都遇到过,但实在是靠不近,哪怕拼了命想往那个方向挤一挤,最多只能挪动一小步,然后再也走不动了。 

马龙也没冲他喊过话,就站在老远的地方静默又苍白地望着他,像个疏疏朗朗的假人,看不出一点表情来。他们也不能老盯着看,没有时间,无可逃避的凌厉风头呼呼地吹着他们,他们必须成为更好的战士,如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传奇又骄傲的宿命,像是一种责任。 

在开始的一段时间,其实有些撑不住,张继科每晚上和马龙通话,从絮絮叨叨进入沉默,耳边只传来马龙若有似无的呼吸,仿似灌满隆冬的暖雾。过了些日子,相互打过招呼后,便只剩呼吸可以讲。 

一天张继科终于摁不住说:“明天我就不打了。”马龙说:“行。” 

通话结束的嘟嘟声嗡得耳朵眼儿疼。 

 

再往后连远远隔空相望的时间都少,马龙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张继科的磁极边缘跳动。 

基地每周的红榜上频繁地出现他们的名字。张继科是觉得人都遇不见碰不到摸不得了,如果你连我的名字都看不到,我不是等于不存在了么,于是也就更努力了一些,在无形中和马龙较起了劲。一较劲就卖力,一卖力就过去好几年。 

 

三年后的某一天基地批复同意一位战友提出的少年组十年同窗会,十年前一起来到一部的这帮人得了个重逢的机会,分批到技术中心作了一天的消磁处理。聚会当天气氛还可以,但没有多年团聚应该有的热闹,大家因为磁距离的长期分离有那么些生分,好在其中有几个性格外向的同窗咋咋呼呼,发出的欢笑到底是真实的。 

马龙端着酒杯笑眯眯地坐在角落里和当年的组长说话,看过来的眼睛和张继科撞上又浅浅地低了头。张继科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消磁成功呢,怎么还是走不过去,越靠近骨头被压得都疼,也不知是不是被膈应出了惯性。 

一场饭下来,两人竟一句话也没说。只是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张继科用玻璃杯碰了碰马龙的手腕,连他自己也没察觉。 

 

回宿舍的路上张继科发现马龙等在他楼下心头一凉,马龙的神色有些疲惫,抬头张望的表情稚嫩得像十几岁。 

张继科走到他面前,他说:“过十二点磁力就恢复了哈。” 

马龙说:“这个,还有十分钟。故事里都这么写。” 

张继科说:“给了一天都没用的,十分钟能咋的。” 

马龙伸手掌住他的脸:“我看你会儿就成。” 

张继科说:“帅。” 

马龙笑笑:“没以前帅了。” 

离张继科宿舍不远有座高高的灯塔,夜里一明一暗地发出柔长的光,照下线条拉伸的影子,似乎他们是落跑的贼,张继科拽了拽马龙的领口说:“走吧,时间到了。” 

然后马龙轻轻地摇了摇头,一点点地移开,双脚并没有动,渐渐恢复的力量渐渐地把他朝后推,马龙面无表情,一直被推进很深很远的夜色里。张继科也被外力压得坐在地上,灯塔的光芒晃晃悠悠地扫过头顶,他向上抓了抓,似乎能攀着那道光站起来。 

他想马龙,想得要命,但这就是命,看上去一点办法也没有。 

 

不过事情有了转机,一年后基地迎来了技术革新,挑选了几个入磁的战士进行第一批换极测试。 

时逢春天,基地笔直的道路两旁开出了粉嘟嘟的杜鹃花,又俗气又艳丽。张继科从边缘战场回来,累得像狗一样。他大老远地看见一个人从花丛另一头朝他跑过来,白生生的一道光线,照得俗气的大道更俗气了。他本能地想躲开,同磁硬撞估计要受内伤,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那人走过去。 

马龙还是没表情,眉毛扬得老高,看起来心情真不坏。他跑到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来,呼哧呼哧地喘着气,运动衫上一层薄薄的汗。张继科迷迷茫茫地盯着他,他甩了甩胳膊,大步走过来,像摩西过红海一般分开俗气到不行的花,粘下几片叶子。 

张继科呆呆地抓起他的手问:“你消磁了?” 

马龙红着脸笑笑,小声说:“换磁一年。现在是异极相吸。” 

张继科弹下他衣服上的树叶:“亲了会不会扯不开。” 

马龙说:“试试看呗。” 

 

在之后的几年里,马龙和张继科的磁极总是换来换去,有时候很近,近到负距离,有时候很远,远得看不见,但这些重重叠叠的远近相交在漫长的人生里没有再成为负担。 

因为吸引他们的,终究不是磁极的力量。 


END.

评论 ( 32 )
热度 ( 1353 )
  1. 共6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黑火车 | Powered by LOFTER